12.14.2015

刻光陰 (劍俠情緣参 /天策x七秀)

第三篇用裝備名稱取的標題,12月場做的無料 :)






他是驍勇善戰的大將軍,立下戰功無數,像他這般從小兵一路殺敵軍人頭上來的,或許都有一股特別鋒利的血性,這幾年更像是不要命似的,嚴寒的邊關、倭寇海島都有他的軍隊踏過的痕跡,賊人見到他的秦軍旗無不聞而喪膽,說是眼下皇帝面前最紅的紅人,他當之無愧。

天子坐在由鮮血白骨堆成的寶座上,對他此趟帶回的豐饒土地和好幾年白花花的稅收很是滿意,封官晉爵已經不稀奇,府裡這會大約也堆滿來自皇宮的賞賜,可以想見接著幾天將軍府賓客絡繹不絕的盛況,想著心底都有點薄薄的疲憊。當今聖上沒啥特殊嗜好,就是這兩年愛點自家臣子的鴛鴦譜,大約也是拿他這樣不冷不熱的婉拒沒法子,難得沒再提他何時要娶妻、朕在你這年紀早成家孩子都有了這類令他頭痛的問題,反而半開玩笑地說是朕無能,竟沒什麼能賞你的了,有什麼想要的獎賞,還是看上了哪一家的閨女儘管開口,朕一定成全你。

皇上這個表面袖子一揮隨口說的話,看似一時高興擺的小糊塗,暗裡卻是一層更大的難題。早朝的氛圍讓他嗅到些許不對勁,他長年在外征戰,雖不至不問政事,對朝廷變化的掌握仍有限,眼下信息情報太少,只得靜觀其變,周遭文武官員或冷或熱的驚呼和祝賀的聲音,彷彿自很遠的地方傳來,王位上的天子並不急著要他的答案,他也不緊不慢,等到一切揭開的時刻,陛下自會明白臣的初心。他深深伏下,把眼神藏進自己的影子裡。

因為臣最想要的東西,是您用這天下都換不回的。


他們相識在那一年最美好的時節。她是薇秀門下的小弟子,看上去溫溫的性子,雖然也跟著學些琴棋書畫,學得還不特別好,其實眼光比她的一群師姐看得都遠。

而他那時離開家鄉,和村裡同齡的少年說好了一起進入天策府習武,偶然途經揚州七秀坊,少年正是對女孩子好奇的年紀,江湖傳聞秀坊的弟子個個絕色身懷技藝,他拗不過同伴說什麼入了天策府那就跟入少林寺沒兩樣,就當看破紅塵前來見見世面的說法,他嘆了口氣,沒忍住回了句你這說話的天份就該進長歌門為天下效力。兩人在門口就給擋了下來,被兩個七秀弟子笑年紀不對呀,早幾年來說不準就成了我們師弟呢。

綿長的歲月,讓某些記憶的片段變得模糊而晴暖。同伴還在那跟七秀的姑娘套近乎,他卻聽見門裡傳來一聲清脆的「姐姐」。天地間一下寂靜了,她像從畫裡走來,待她走得近一些,看清這頭的情況就笑起來,笑夠了她哎一聲,問能讓兩位哥哥幫幫我麼?二師姐讓我替她跑腿,我一個人忙不過來。

他們跟著被她偷渡進了秀坊,先陪姑娘去憶盈樓辦完事,繞路去餵了白鷺,再採點今年的新茶,其實人家手腳麻利得很,哪有他們能幫手的地方,只是姑娘人好帶他們四處逛逛罷了。一路上笑語不斷,說起他們路途上見到各種有趣之事,她聽得有些入迷,說自己從小沒有父母,被七秀之一的王維林撿回七秀坊,她懂事以後沒多久,師父為了那個人遠赴長歌門,最疼她的師姐前兩年也嫁人了。生得最美、也最得師父真傳的二師姐總是不愛笑,聽說是自己入的七秀坊,有藏劍山莊的少爺送來幾大箱長安最流行的煙花,還有純陽宮的道長不遠千里而來,只為了見佳人一面,都沒能打動師姐的芳心。

她送他們到渡船頭,他的同伴先找船夫去了,留下兩人一時相對無言。短暫的告別彷彿只是夏花開落的時間,將來還太過遙遠,緣分清淺,誰也等不了誰。她看著他的眼神亮亮的,本來以為難以啟口的,竟也變得容易起來,「天策府應該能收信,快樂的事也好,要是妳師姐又為難妳了……」她聽到這已經笑了,「寫信告訴我罷。」

這句隱密的約定,一筆過去就是數載,平時一起訓練幾個比較要好的都知道有個姑娘會給他寄信,只能感嘆人長得帥那際遇大不相同。這麼前前後後三五年的時間,兩人不曾斷過音信,那群哥們也從取笑他轉為娶了吧,好好一位姑娘的青春年華要吊死在一塊木頭上了,你得負責啊。諸如此類的胡說八道經常上演,讓他好氣又好笑。

她寫得一手清秀的小楷,信裡有時寫她最近讀的一本特別好看的書,或是師門又發生什麼有趣的事兒,他幾乎能從信上感覺揚州橋畔流水的溫度、她的快樂,抑或是各種情緒。最後幾封書信,說起漸漸亂起的世道,她修的是救人的心法,鎮日守在七秀坊裡,總覺力不從心,她想求葉坊主讓她上戰場,雖然無法在前線奮勇殺敵,至少能在後頭為將士們盡一份力。幾個月後沒等到她的回信,卻等到了她,俏生生來到他面前。


她是他所有對靜好歲月的想像,偶爾深夜時分,他會在腦海裡描繪她的眉眼,她笑起來的模樣特別溫柔,有時想得遠一些,說起來好笑,他還想過若等到盛世太平,放下一切回到瘦西湖畔,只為告訴她,妳說自己女紅不拿手,師父講過的持家之道妳是一竅不通。我或許,不是妳師父口中好人家的子弟,也並不明白那些閨閣瑣事,只曉得妳想濟天下生靈,我便陪妳走一遭,有晴晝在的地方,就是秦越的江湖。

以前沒能對妳說出的諾言,如今妳不在身邊,讓我去哪一一道出。


幾年不見,眼前的她與夢裡的重疊,她的笑容喚醒沉寂的現實,數月一次的雁帛,他們彷彿從未離開彼此的生活,有些話到了嘴邊又惟恐多餘,信裡他們無話不談,真正見了面反而拘束起來。「……白胭姐姐讓我們自己思量,想覓個好夫婿安安穩穩過日子的,可以回去收拾細軟,」她抬起頭定定看他,眼神溫存得像夜裡的星光,「我跟姐姐說,請讓我來洛陽。」

這幾年天策府也收女弟子,在軍營見到女子走動已不是什麼稀奇事,平時她在軍醫的營帳給大夫打下手,起居就跟其他營裡的姑娘一起,他總覺得她臉色不好,問了她才說打仗期間實在忙得不行,常常一回神才想起自己整天滴水未進,上次暈過去把孫大夫嚇壞了,從此一到飯點就不准她留在帳內。聽到她暈倒,秦越的眉頭簡直皺得死緊,姑娘見他表情黑得能吃人,趕緊拉著他衣袖保證不會再有下次。她的肩膀纖細得一掐就會碎,戰爭後期大夫的工作繁重,有時連男子也吃不消,她都咬牙撐著,溫柔地承擔傷兵來自前線的絕望與恐懼,讓她整個人透出一種別樣的堅強,他心裡卻有一塊特別柔軟的地方,隱隱疼起來。

他們終於大敗狼牙軍那次,當晚慶功她穿上華服粉墨登場,在眾將士面前舞一曲霓裳羽衣,一曲結束,她走回他身邊的時候還有些喘,笑說師姐說得對,自己果然不是練舞的料,可惜了這套臨走前二師姐送她的「戰袍」,讓他移不開目光。他在送她回營帳的時候吻了她。

那年入冬比以往都冷,軍中要看病還得排隊繞醫帳一圈,不多時她自己也染上風寒,大夫給她開的幾帖藥吃完仍不見好,缺少休息之下反而加重了病情,大夫擔心她的情況,要她留在營帳躺幾日。他在那場勝仗立了大功,被將軍拔擢做小隊長,上月來了一批新兵,訓練那些小兵成了他的工作,最近終於到個段落,他找訓練的空檔來見她,姑娘病中的面容有些疲憊,直說這幾天躺得骨頭都懶,孫大夫那兒會不會忙不過來,那個新來的孩子不曉得好些沒。他不懂說什麼好聽話,只攏順她散開的長髮,和她約定待她風寒好了,要騎著狗蛋帶她去看城外的風光。

狼牙軍發動突襲,那天洛陽城下了新雪,他帶領一隊精兵前往迎戰,後頭援軍還未到,他眼睜睜看著生命一個一個消逝在風雪之中,每一張年輕的臉龐都刻在他心底,宣威將軍趕到時,他一人斬殺狼牙兵一百多名,女將軍對他道聲辛苦,毅然轉身接過大局,剎那間熟悉的暗香沁入鼻間,幾乎驚醒了他,懊惱自己竟沒認出那把最後替他出手的細劍,她還發著低燒,凝望他的眼神道盡千言萬語,他的掌心在她美麗的側臉留下一抹腥紅,沒發現姑娘背後,那一支本該致他死地的冷箭。

他被送回營時全身是傷,幸虧沒傷及筋骨,醒來以後便守在她床邊片刻不離,晴晝的傷勢一度十分危急,剛有點起色接著好幾日高燒不退,燒到第五日,孫大夫擔心這麼燒下去身子底子都要燒沒了,託城裡的萬花弟子緊急將她送回萬花谷。她整個人昏昏沉沉,意識卻是清楚的,不知哪來的力氣緊緊回握住秦越的手,此去分離,不知何時能再相見,他心知這是最好的安排,還是沒忍住送她上車以後落下的男兒淚。

亂事又持續好些年,他也一路從當年的小將走到了現在的高度,每一次生死關頭,腦海浮現的都是她,開始幾年不只一次想去萬花谷接人,又不捨她跟著自己受苦,他可以毫不畏懼戰場,卻不能承受上蒼再一次將她做為命運的籌碼。

一日,許久未見的老朋友上門拜訪,甫一進他的將軍府便對各種稀奇的物事讚嘆不已,見老友幾乎想把照明用的夜明珠拔下來做紀念,他無奈地出手阻止,還得保證待會就讓總管整理些好東西讓他帶回去師門顯擺。

這位長歌門的新一代青年才俊被秦越的反應逗得樂不可支,接著說的話十足耐人尋味:「秦越,哥這份人情你欠得可大了,恐怕得搬金山銀山才還得清。」兩人接著來到他的內院,屋裡透出溫暖的光,他的疑竇漸深,身旁的好友鼓勵般地推了推他的肩膀,他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大得像戰鼓,窗紙映出的剪影是那麼熟悉,偶然記起早晨庭院那棵桃花生了新芽,被他折了一段枝枒藏在袖裡,他輕輕推開門,把一世的思念擁進懷裡。




── 終


***
開始寫的時候其實是以悲劇做為前提去鋪的,幾乎身邊每個朋友都被我吵說這次寫的是BE喔!連我自己都差點被說服。本來預想的是秀姑娘為軍爺而死,她的美好是軍爺心中盛世安平的一部分,必須死啊。一說完就被朋友說虐得她想報復這個世界。寫到後來大概也是自己不忍心,只好用更多的篇幅好像不用錢一樣灑糖灑狗血,為了讓軍爺跟秀姑娘有個好的結局,我也是操碎了心。
下次一定是BE啊說好了啊!(夠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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